
【人民需要这样的文艺家④】
光明日报记者 赵玙 光明日报通讯员 李嘉维
在新中国电影人物画廊中,他留下了许多光芒四射的军人形象:《林海雪原》里的团参谋长少剑波、《奇袭》里的连长方勇、《海鹰》里的水手长李雄、《英雄虎胆》里的侦察参谋耿浩、《地道战》里的区长赵平原、《南征北战》里的高营长、《南海风云》里的政委梁崇海、《啊,摇篮》里的旅长萧汉平……改革开放后,他执导《祁连山的回声》《沉默的冰山》等多部军事题材影片,吹响了新时期中国电影前进的号角。
在 27届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上,须眉尽白的张勇手接过终身成就电影艺术家荣誉时,却有些惶恐:“这个奖过于重了。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,也就演了几个角色,拍了几部电影,我不过是在党和军队的培养下成长起来的一个电影兵。”
“一个电影兵”——以此为自己的一生做注脚, 让他感到熨帖,也足够 。
与“兵”结缘,早在解放战争时期。1948年,出身贫农、年仅14岁的张勇手考入解放军随营学校晋中公学,不久被选入文工团。文工团员既是宣传员又是战斗员,他随部队一路乘胜追击,解放太原,西进渡过黄河,从潼关打到西安、宝鸡,进入西南。抗美援朝战争打响,他赴朝投入战勤工作,两次荣立三等功:运送给养的途中遭敌机轰炸,他孤身一人连夜急行60里找朝鲜老乡借来牲口拉车,及时将弹药和粮油移交给大部队;他带领演出队翻山越岭,闯过敌人的封锁线,深入前沿阵地,在逼仄的掩体里打快板,在猫耳洞外唱歌,为战友们加油鼓劲……
谈起过往,张勇手脸上时常现出动人的神采,这无关银幕上的凛凛英姿,无关聚光灯下的风光无限,令老人泛起情感波澜的,是峥嵘岁月中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温暖了他一生的片段。
——刚进入文工团时还是个孩子,夜里尿床自己不知道,老同志怕他难为情,背着他把床褥子晒干;兄弟部队排演《白毛女》,看到杨白劳被逼死,张勇手想到相依为命的母亲,放声痛哭,分队长将他轻轻揽到怀里安慰;文工团的哥哥姐姐们教他识简谱、拉小提琴、舞霸王鞭、敲锣、打鼓、演话剧。
——跨过鸭绿江是在漆黑的深夜,越过桥中央国界线的一刹那,张勇手停下脚步,转身望着祖国的方向,心潮澎湃。他轻声呼唤“再见了,祖国”,而后唱起“听吧,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,穿好军装拿起武器……”
张勇手总提及“幸运”二字——幸运地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,幸运地赶上了解放战争的尾巴,幸运地参与了抗美援朝战争。从14岁进入军营,张勇手一生未曾离开这个给予他温暖和力量的大家庭,未曾改变一名革命军人的底色:对党、对人民心怀 深沉的情感,誓将青春和热血奉献给祖国母亲。
1957年,八一电影制片厂导演刘沛然到部队选演员,张勇手被选中出演《黑山阻击战》,翌年调入八一厂成为专职电影演员,从此演了一辈子的兵:从红军战士演到现代军人,从陆军演到海军、空军,几乎囊括军中所有职务——班长、连长、营长,团长、旅长、师长、军长、司令、政委……
《林海雪原》里的少剑波足智多谋、英俊潇洒,《海鹰》里的李雄胸怀宽广、幽默风趣,《奇袭》里的方勇干练、富有激情,《英雄虎胆》里的耿浩信仰坚定、英勇不屈,《打击侵略者》里的金哲奎个性鲜明、真实可感……在帝国主义封锁、灾害频发的时期,这些英雄的电影、英雄的形象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力量。张勇手收获了无数的鲜花与掌声,然而在他心目中,荣光只属于那些英雄:“我有幸在银幕上塑造了一些军人形象,表现了他们的光辉,再现了光辉的历史,让观众留下了美好的回忆。如果说我作为演员身上有了些许光芒,这光芒也是借自那些真正的战斗英雄。”
艰苦年代自然有苦与难。比如拍《林海雪原》时的冷——吉林的寒冬,住所是一间没有火炕的屋子,晚上睡在乌拉草堆里,早上起来草堆上带着冰碴;比如在折多山、雀儿山上拍《万水千山》时的险——面对雪崩的危险,张勇手执意走在剧组人马前面,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引导车队下山;比如执导《沉默的冰山》《彩色的夜》《祁连山的回声》后健康状况一落千丈——在高海拔地区爬冰卧雪,在戈壁滩上风餐露宿,恶劣自然环境下的高强度工作埋下了糖尿病、甲亢的隐患……对于这些往事,张勇手唯有轻轻的一句:“苦归苦,但说不上多难。只有经历过战争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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